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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author:(作者)aaapublished in(发表于) 2017/8/28 1:16:44 前几年你穷的时候,还挺有理想的 - 马云,丁磊
1997,是中国的大年。大年的含义自然带有节点意味,而在这一年其它轰轰烈烈的巨变面前,有两件对于中文互联网产生节点意义的事件,就显得微不足道了。
(题图为2000年9月第一次西湖论剑,老榕与王志东、张朝阳、金庸、丁磊、马云)
第一件事发生在当年1月25日,经过近一个月的“遵义会议”后,多人合伙的海外网站“新语丝”的控制权,最终被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生物化学博士方舟子取得。随后,他向纽约州政府进行了注册登记。
第二件事则更为人熟知,即当年11月2日凌晨2时15分,福建商人老榕在四通立方体育沙龙发表了贴子《大连金州没有眼泪》。
那年一头一尾发生的两起事件,正式拉开了中文互联网表达者登场的序幕。如今已经20周年。
“一切都像刚苏醒的样子”
1997年10月,中国的互联网用户只有62万人,老榕那篇影响深远的催泪文48小时阅读量仅为2万。但这并不重要,在北理工研究生陈彤的推动下,四通利方推出了第一个野心勃勃的试验场——体育频道。根据前民警阿乙的记载,“网络作者们最初的目标并不是媒体,而是足协。”
北京厨子成为了那两年四通利方上最炙手可热的表达者,“开创了由网络影响足协的风气”,其代表作《掀起网上中国足球救亡运动》足有万字,历数了中国足球联赛的种种弊端,后来此文经由老榕交给中国足协专职副主席王俊生。
能上网的北京人不止是厨子——北京胡同青年姚博通过Modem,发现了“远比录象带清晰的A片”。后来他又找到了一个叫天涯论坛的地方,便驻扎下来,起了个ID叫“五岳散人”。另一个北京青年李方则借报社改版竞聘机遇,当上了中青在线的版主,时列“中青评论四虎”。15年后,他还会凭借“叔的刀法”再一次被外界所熟知。
现在人们口中的“怼”或“diss”,在那个时候叫“拍砖”。生物学硕士北京厨子以习惯性的方式去拍了拍同行,方舟子却以封IP的方式做出强硬回应,北京厨子发现这是个无趣的人,“丢掉了跟很多人做朋友的机缘”。
然而另一个热爱拍砖的家伙撞了大运。2000年,成都理工大学建筑系学生唐岩回到家乡湖南,开始了为期三年的工地生涯。在娄底聊天室“神童湾”里,他写愤世嫉俗的青春小说、挂着极富侵略性的签名档四处拍,却引来了银行点钞大赛冠军黄章晋的青睐——“我从那时起就觉得他有股劲儿,生命力蓬勃,以后一定会成功。”
即将为唐岩打开更大世界的黄章晋,彼时也处于不断的人生巅峰体验中。前脚刚刚被莫之许《认识中国的尺度》所折服,投奔《华夏时报》评论部门下,后脚又写了几万字长信去抨击李方,并深受赏识,当上了中青论坛十大写手。
与31岁才来到北京,终于摆脱了长久以来“与小地方格格不入”的黄章晋一样,很多人的命运也在那些年被改变了:福建乡村干部魏英杰,凭借关天茶舍版主的身份,进入了上海东方早报评论部;毕业于南京动力专科高等学校的酒店总台赵静,凭借西祠胡同“锐思评论”版主的ID“安替”,成为了日后的哈佛学者……
就像后来接替北京厨子,出任四通利方球评扛把子的王小山所说,那时候“一切都像刚苏醒的样子”。
1967-1977?
在写这篇文章之前,我按三个条件随机筛选出了40个有代表性的ID:一是此人依靠互联网完成人生第一次关键跃升;二必须是互联网表达者;三是表达公共话题或自身成为公共话题。
除了个别的80后之外,这40人中有30人出生于1967年至1977年这十年间,占据绝对多数。有趣的是,这些“4050人群”中的不少人直至今日,还霸占着中文互联网的表达空间不放手。
(说明:本表ID为随机选择,来源为天涯论坛、中青论坛、万科论坛、牛博网、新浪博客、微博,只为说明趋势,不代表仅有这些ID满足条件。部分ID出生年份为推测,如有误请指正。此外,像韩寒李承鹏这些不依靠互联网完成第一次人生关键跃升的、袁腾飞这种非互联网表达者、陆琪这种非公共话题表达者,皆不属于本文讨论范畴。)
为何是这些人?为何是1967-1977生人,而不是更年轻的互联网原住民?
结界
1999年6月19日,人民网旗下“强烈抗议北约暴行BBS论坛”更名为“强国论坛”;9月17日北大一塌糊涂BBS上线;11月27日关天茶舍在天涯论坛开版;万科周刊论坛也在这一年开始筹建;转年5月15日,中青在线开通;8月,西祠胡同锐思评论开版。
这一年间,后来垄断互联网公共舆论的大本营几乎全数建成。而1977年生人,恰好在1999-2000年时为22-23岁,也就是大学毕业的年龄。比他们更小的师弟们,则很难有足够时间和物质条件来保障“上网冲浪”。
于是那些22-32岁的青年们,就此开始逐步挟持中文互联网上最黄金的表达渠道,并通过幽暗漫长的训练,筑就了后人难以逾越的结界。
首先是攻讦训练,没有经历高饱合炮火攻击的玻璃心,不可能行走于互联网。以慕容雪村为例:自2002年在互联网上发表《成都,今夜请将我遗忘》大火后,成都的报纸登出读者来信,谴责这类网络小说;接着,有关方面组织文艺界召开座谈会,成都口语艺人李伯清先生嘲笑说,“这样的小说他一个月可以写3本”。
原《华夏时报》评论部成员韩福东,曾这样感慨那段岁月:“受部门主任赵晖(莫之许)教益尤多。他及同事姚中秋(秋风)、黄章晋(魔鬼教官)、赵静(安替)及吴海刚(柴子文)等人,常在一起就热点话题掐架,辩论通常不循罗伯特议事规则,但也不失为有效。”
你如果没有在2001年7月加入这个部门,没有在更之前的互联网论坛上引起莫之许的注意,哪还有机会去找这么多高手免费给你做辩论陪练呢?
其次是思维训练,用李子旸的话说,“铅笔社的成员,除了一两位较年轻的以外,基本都出生于1970年代前半期,年龄比改革开放的历史稍长几年,经历了改革开放迄今为止的完整过程。在我的生活经验中,持续的变化是最大的特征。这种变化既包括外在的环境,更包括内在的思想。”
而黄章晋则更为直白——“倒霉呗,生在错误的年代,小时候没书读,20多岁没好书,在人生学习能力最强的时候读的全是垃圾。”罗永浩也认可这个说法——“中国这十几年的巨大变化,除了富裕,还有年轻一代在价值观方面的巨大进步,这也是我的同龄人和我那些‘喝狼奶长大’的前辈们曾经不敢奢望的美好未来。”
如今哪怕是四五线地区的少年,也不必担心“读到垃圾”,知识付费平台早就请老师把知识嚼好,喂到你嘴边了。但这和高二主动退学,依靠自我教育走到今天的罗永浩,所能达到的人生上限肯定完全不同。
群聚效应
万科论坛雕刻时光版曾有一位版主叫“酱子”,虽然经常以女性视角去写“性”,但并没有靠笔力引发公众注意。然而就是这个不起眼的“酱子”,后来却改了个ID,在博客中国一战成名。2003年曾经有过单天访问量11万的数据表现。
将近十年后,原来的“酱子”,现在的“不加V”在微博上幽幽吐露往事——“想当年我初生牛犊不怕虎,就冲着睡斑竹去的。在不同版使劲蹦达,拿下了三四个版吧。”
你看,即便是身体写作,也需要在正确的时间,睡足够多正确的人,之后等那些人成名了,才有料可爆。
同样,当2006年底罗永浩撮合黄章晋与褚明宇吃饭时、当有人在醉钢琴的博客留言“女人不要谈论政治”时、当铅笔社及其反对者共同聚集于万科论坛时……很多决定此后数年乃至十几年网络公共话题的范式,已然悄悄形成。
货币化
马东曾经说过“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”,我非常认同。当然,表达者的宿命不止这一个,被货币化同样是表达者的宿命。
最起码,直到2009年牛博网倒下的时候,那一代表达者中还没有多少人通过互联网获得可观的物质回报。然而1983年出生的牛博作者王老板,已经发现此道不通,在辗转于老罗英语学校和网易之后,跟着唐岩创业去做陌陌了。姬十三的离场更早,2008年时就投身于科普创业。
比他们更晚一些的表达者,如爱枣报等独立博客,都成了各大互联网公司的黄埔军校。至于更近期的表达者组织,则更像是互联网公司公关部发红包的平台。
从货币化的角度来说,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原住民们,要比罗永浩那批人幸福得多。我曾听说五岳散人这种快笔,能够一个月“挣几万稿费”,然而如今只需摸准内容分发平台的规律,会复制粘贴也可以年入百万。和菜头离开体制前,不过是稿费和工资持平,如今的公号爆款界,光凭打赏也足以向老板提出离职,更不要提各式各样的知识付费平台。
曾经在北大32楼416和孔庆东“床单挨着床单”的王怜花,是影响老孔走上读武侠道路的开荒者。彼时,王怜花所著的《古金兵器谱》,在万科论坛上成为了“关于青春记忆的微光”。然而没有任何商业模式能够将这种才华承载下来,王怜花于是又退回到了数字电视传媒公司总经理的躯壳里——直到12年后,新华社记者王晓磊才接过了王怜花留下的市场空白,开了个名为“六神磊磊读金庸”的公号。
然而,这也是年轻一代无法全面接班1967-1977生人的原因之一。
凭借互联网连续十几年的风口,每个稍微崭露头脚的表达者,都会面临两个选择:要么加入某家互联网公司成为甲方,要么为互联网公司提供服务成为乙方。如今,除了极个别擦枪走火之外,这个圈子已经没什么争吵了。业务探讨很多时候更带有党同伐异的色彩,或者干脆就是利益驱使。至于业务水平,也难免参差不齐,用郭德纲的话说,“还没学会说相声,他就火了,就已经成大师了,你再让他回头学相声,可能吗?”
不能忽略的是,那些第一代表达者如今大多在物质回报上不过尔尔的现状,与时代大背景亦有密不可分的联系。崔健不是唱过吗——“前几年你穷的时候,还挺有理想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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